我并不喜欢猫。
小时候,有一年冬天我妈回娘家的时候从舅舅家抱来一只猫崽子,我和我哥每日用冲泡的奶粉喂它稍大。它每天就是吃饱了躺在热烘烘的炕头上钻到被窝里打盹,夜里被我和我哥轮流搂着睡觉。如果不出意外它会幸福的长大,直到那个悲伤的夜晚来临。
那天上小学一年级的我哥照例放学了没有准时回家,不用说肯定又被老师留下了。过了饭点,他悻悻地拖着书包回来了,一进屋鞋也没脱就背着身双手一撑炕头,一屁股坐上炕狠狠躺了下去。只听见被子下面一声惨叫,我家小猫当场腰被压断,已经站不起来了,奄奄一息。
我当时不知所措,靠在窗户边上看着我哥泪流满面的捧着将死的小猫,他的书包还未摘下,他边哭边把猫的半个脑袋塞进自己嘴里不停地给它哈气,希望它活过来。也好似要吃了它。
当我哥终于意识到这只猫必死无疑的时候,陷入了彻底的绝望。我本来蓄满了愤懑,准备倾盆大雨般指责于他,见他不吃不喝抱着气若游丝的小猫充满了悔恨的自责与愧疚,顿时心软。
晚上,我跟我哥将垂死的小猫放在暖炉旁边,熄灯后我哥光着屁股爬在炕头边上一动不动的盯着。天亮的时候,我被我哥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吵醒,他双手捧着小猫的尸体。小猫死了。
我们把小猫葬在村头一座萧条的山神庙旁边,挖了个坑埋进去。我哥用他的零花钱买了一颗乒乓球,还有小猫吃剩下的半包奶粉都算作是陪葬。还给小猫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,他偷了山神庙的祭拜用的茶酒,一细绺儿的分别洒在小猫坟前,然后,然后跪了下去,开始哭着磕头忏悔。
可能是小时候猫的死亡对我产生了影响,心里有了阴影,从那以后很少跟这种小动物有过交集。
直到 06 还是 07 年那会,我在北京大望路的一座写字楼上班,住在通州张家湾一个小产权的小区里,一月的房租是 700 块,是个带厨房卫生间的大开间。
那是个 7 层的顶楼,床边是个落地的大阳台。深秋,蚊子已湮,我常常为了透散烟味半开着阳台的推拉门。有一天深夜,我在床上翻了个身,睡眼朦胧中看见床头的茶几上有一对绿色的眼睛直直盯着我。
睡梦中受到了惊吓,我一把拉开床头灯顺势裹着被子滚下了床。从开灯到滚落地板,瞬间完成这一系列动作。
原是一只白色的猫。
我叫不出猫的品种,毛色较长,眼神涣散,它盯着惊慌失措的我没有任何表情。面对这个不速之客,我又好气又好笑,一只拖鞋丢过去,它躲在床底下再不出来。我困的要命,不再管它,爬上床继续睡,一觉到天亮。醒来发现猫已离开。
第二天晚上,睡梦中我下意识的一睁眼,又看见一双绿色的眼睛在床头盯着。我打开灯,看见这只白猫又来了,心中不再惊惧翻过身灭了灯继续睡。醒来发现猫睡在我床尾,我起床的时候它睁开眼睛没有动弹,我故意无视它,上班离家的时候它闭上眼睛继续睡去。
后来我在楼下的小商店买烟顺便买了一小袋猫粮和牛奶,睡觉前我用两个塑料饭盒各盛好放在阳台边上。半夜我被猫吃东西的声音吵醒,它像吃豆子一样嚼得起劲。醒来后发现这只白猫已经对我失去了警惕,安静的躺在我枕头边上,尾巴还时不时的扫一下我的脸。
过了几天,这只猫就不走了,我下班开门就穿梭在我的脚下,开始纠缠不休。这其实是一只好猫,我尝试在房间寻找它的排泄物,厨房卫生间都查看了,也找了阳台,并没有发现它拉屎拉尿的痕迹。于是我也不敢关紧阳台的推拉门。猫是很怕水的,我关上卫生间的门,给它洗澡,手臂和前胸被它抓出几道血淋淋的道子,我作势要扇它,它脑袋歪向一旁,眼神执拗,半天不回头,似在生气。
那会儿于我是段孤独的日子,我租住的地方从来没有除我的第二个人来过。我按时缴纳房租,房东也从来不敲我的门。我上网,看书,听音乐,这只白猫伴我左右。它喜欢我的抚摸,是一只很安静的猫,唯一让人不快的是猫毛稍长,我不时得换床单和被套,好在房东给我有洗衣机并未成为大麻烦。
但我也许并不真的喜欢猫,我收留它,可能只是一时兴起,也可能只是太孤独。
有一天我在家试穿一条裤子一边裤腿的侧边开了线,我悻悻地收起来,没有再拿出来过。直到过了很久,有一天匆忙出门翻出裤子穿上就走,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,我突然清醒的记得这条裤子当初开线了没法再穿。可是现在穿在身上,没有任何问题,两条腿侧边没有任何开线像新买的一样,在我印象中我从来没有拿出去缝补,自己更加不可能了。一想到这里,我头皮有点发麻。
晚上,白猫卧在我的一侧,我拍拍它,说:你是上天派来的田螺姑娘吗?
白猫抬起脑袋,看着我,又趴下去。
我的裤子是不是你缝好的?我又问。
白猫慢慢坐起来,开始抬头注视我,眼神似很奇怪。
你是不是白天变成了一个姑娘,晚上又变成了一直猫呀?
喵~喵~,它叫了几声,我也不知道它回答的是还是不是。
那天晚上,我搂着这只白色的猫咪,跟它说了很多话,很多时候我在自言自语。它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睡觉,偶尔轻轻叫唤几声,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在回应我,也可能是它觉得我太吵。总之,我对田螺姑娘的事情耿耿于怀,我对这件事情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第二天,单位组织去体检。我跟着同事匆匆忙忙的一道道项目检查下去,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戴着眼镜,先是问我有没有痔疮,我说没有,他又叫我脱下裤子,手上戴着医用的橡胶手套开始捏我的蛋,说是检查是不是大小不一。
老头随手那么一捏,手套上突然多了几根白毛,他嘴里发出“咦”的一声惊呼。
他又捏了几下,手套上的白毛又多了几根。
他 “呀呀呀”的连叫了好几声,瞪大了眼睛盯着我。我尴尬的望向窗外,心里想的是田螺姑娘。在老医生“这是怎么回事”的疑惑眼神中我穿上裤子,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医院。
奇怪的是,我回家后发现那只白猫失踪了,到我搬家都从来没有再出现过,我也没有再找寻它的踪迹,更是再也没有养过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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